12/13/2012

專訪知名劇作家王友輝



以文字演繹生命情感─專訪劇作家王友輝先生


採訪撰文:游秋玫 

在儒雅溫文,說話不慍不火的劇作家王友輝身上,傳統和現代從來不是兩個背道而馳、無法相容的觀念。從現代音樂劇到傳統歌仔戲,從實驗劇場到國家戲劇殿堂,他是如何從容悠遊於東方和西方、古典及現代之間?就讓我們藉著訪談,一起了解他的創作歷程。




戲劇之路─人生的意外旅程

        埋首劇本創作,二三十年未曾間斷的王友輝,回首自己的戲劇之路,他笑言,其實是一種意外。時空拉回到高中時期,上了高二之後,因為英文、數學的表現一落千丈,王友輝決心辦理轉組。他一直記得,在距離聯考只剩132天的那一日,他沒讓家人知道,就自作主張轉組到文科類的乙組。放榜後,他以中文系為主,一共填寫了24個志願,卻意外上了文化大學戲劇系。因為不想再承受重考的壓力,他不顧母親反對,執意入學。經過四年的摸索學習,原本對戲劇懵懵懂懂的他,從此踏上改變他人生的戲劇之路。

從大一的排演課開始,王友輝坐在底下,看台上大四生排演畢業公演,其他同樣坐在台下的同學也許聊天,也許自修,但他卻打從心裡喜歡看台上的排練,就這樣邊看邊學,升上大二,他已經具備導戲的能力。因為口齒清晰,他也獲得了許多演出機會,大學四年,校內校外加總起來,一共演了16齣戲。如今回想這些經驗,他說:「在排演場裡,那些看戲所思考的、感知的東西,其實是很強的,而這個東西,又回過頭來影響我的寫作,尤其是劇本的寫作。」因為演過戲、導過戲所累積的養分,在日後又加倍的反饋到劇本的寫作之上。
個性溫和的他,骨子裡仍少不了冒險的精神。當時文大戲劇系的畢業公演,有個不成文的傳統,就是畢業生要製作一齣莎翁的名劇。為了兼顧傳統,又能演出自己創作的劇本,王友輝自告奮勇,花一個月的時間將莎士比亞《溫莎的風流婦人》改寫為《偷情記》(此劇後來更名為《愛情遊戲》),作為台灣第一個將莎劇在地化的人,王友輝為大學四年交了一張漂亮的成績單。這次的演出也成功征服父母的心,王友輝笑說:「從此我家對於我走戲劇這條路,就再也沒有雜音了。」

寫作是一生志業


成長時期,喜愛閱讀的王友輝,尤其喜歡看漫畫書跟故事書,常常就著五燭光的微弱燈光,窩在房裡一讀就是幾個小時,他說道「那時候手上只要拿得到的書,大概都看了」。除了閱讀,持續多年的剪報習慣,也成為獲取知識的來源之一。
喜歡動筆寫點東西的王友輝,在大二編劇學的課,便嘗試寫作人生的第一個劇本。但他的寫作生涯,其實可以追溯得更早。小時候,因為家裡開雜貨店的緣故,常有鄰居委託父親寫信,父親看王友輝已經讀書識字,便偶爾將這樣的任務交給他。王友輝將這段經歷撰寫成文,投稿國語日報,沒想到竟獲獎了。這次經歷,給了他非常大的鼓勵,也開啟日後寫作的動力。
高中參加建青社和講演社的他,必須自己編輯社刊,編輯社刊意味著,如果稿件不足,就得自己寫文章充數,而這無形中也鍛鍊他書寫的技巧和能力。1979年,王友輝大三時,就已著手開始撰寫短劇,1980年完成生平第一個兒童劇劇本。當時,他也將自己的作品交給甫回國執教的李昂觀看,並得到很大的勉勵。而當時給李昂觀看的劇本《銀河之畔》,也於1981年時,刊登在台灣時報上,成為王友輝第一個登出來的劇本。
學校課程教授的多半是戲劇上的理論,但劇本寫作更需要的是不間斷的書寫。現在王友輝自己教授《劇本寫作》,他在課堂上這樣跟學生說:「(劇本寫作)其實就是要養成習慣,變成習慣之後,就會變成是很自然的事,不需要勉強,(靈感)自己就會來。」而他自己也確實這樣實踐著。大學畢業後,王友輝給自己一個期許,希望每年都可以完成一個舞台劇的劇本,他說:「除了寫電視劇的那三年,沒有寫舞台劇的劇本之外,我基本上每年都寫作一個以上的舞台劇劇本。」這種長時間的毅力和恆心,無疑是他在劇本創作上得以有所成就的重要因素。
王友輝相信,編劇要寫出人的處境,並且嘗試發掘演繹隱藏在其中的情感。「我在創作過程中的基本信念吧,我一定要有所感,我才會寫。但我的感,跟別人的感可能不一樣,選擇是不同的。」他如此說道。就像他寫作劇本《我是油彩的化身》其中有許多歌的歌詞,靈感取材自畫家陳澄波的畫作。像是《水墨風光》,就是從《蘇州》一畫所幻化出來的。雖然有人批評王友輝未能強調陳澄波的政治性,但他説:「重要的是我看到這個人時,我為什麼會感動。」

 

點滴滲透,溫和的改革者


 舞台、電視、電影、廣播,王友輝寫過各種形式、形形色色的各類劇本。近幾年來,王友輝更將觸角伸及傳統歌仔戲的領域。從二○○四年參與秀琴歌劇團《血染情》的排演指導開始,到正式為其量身製作的《范蠡獻西施》,《玉石變》、《安平追想曲》三部大戲,王友輝成功為傳統歌仔戲團注入新的氣象和現代元素,更完成秀琴歌劇團團長秀琴(阿牛)希望能唱進國家戲劇院的多年夢想。

「如果沒有信賴,我不覺得是可以完成的」王友輝將成功的原因歸結在他與團員間的相互信任之上。現代劇團出身的編導和傳統歌仔戲團合作的案例並不少見,但堪稱成功的例子卻不多。在與秀琴歌劇團合作的過程中,王友輝花費很多的時間觀察,留心仔細的不去破壞劇團原有的美好質素,並在考量歌仔戲生態以及戲迷的狀況下,小心迂迴將現代劇場的創新技術和戲劇元素帶入傳統歌仔戲曲中。王友輝笑笑說道:「我雖然是小劇場出身的,但我從來不是前衛的革命者,我或者不夠大膽不夠前衛,但我是用滲透的方式,一點點一點點的改變。」
范蠡獻西施》中,文學底子深厚的王友輝,想辦法將同時代的文學作品,如詩經、楚辭中的《蒹葭》、《國殤》寫入唱詞。一開始他也不懂歌仔戲的格律,但藉著熟悉聲律的團員們的幫助,以及自己從小對於聲韻的敏感度,一首首文詞典雅、旋律動聽又能朗朗上口的曲調,於焉誕生。然而,從《范蠡獻西施》的古冊戲,到《玉石變》的胡撇仔戲、及《安平追想曲》的歌仔新調嘗試,戲曲界也並非是全無批評的。就唱詞來説,王友輝就曾被評為詞曲不合格律,但他認為:如果你要套舊曲,當然就要照格律,但我如果都照著格律,就不會有歌仔新調產生了
秀琴歌劇團身為台南在地劇團,王友輝也希望能從台南的故事出發,為劇團製作新戲。《安平追想曲》除了延續自原來歌曲中兩代愛情和異國戀曲的故事架構外,還巧妙地將歌仔戲百年發展的過程融入其中。王友輝説:「對我來說,我就是要做一個不一樣的歌仔戲,它跟音樂劇不一樣,不只可以包裝現代的題材在唱腔上面也可以翻新。」這次嘗試,對於演員也是嶄新的挑戰。為了因應現代的服飾和裝扮,演員必須拋卻既有的身段,以自然舒服不造作的方式,創造出新的身段姿態。在唱腔上,拿掉鑼鼓點的新式編曲,演員更要花時間練習適應。為此,王友輝還特別請來現代音樂劇的歌唱指導,為團員們上課。這些努力,都讓觀眾們見識到一個不同於以往,且充滿驚喜的新式歌仔戲。
創新之餘,為了不讓舊有的觀眾太疏離,王友輝也試著在劇中以戲中戲的形式呈現幾段歌仔戲裡經典的折子戲,讓新曲舊曲間找到彼此呼應的可能性「也許五十年一百年之後,有人能根據這個,發展出來一個新的歌仔戲的樣子」,王友輝這樣期待著。
從現代舞台劇到傳統歌仔戲,劇作家王友輝從容遊走古典和現代之間,我們期待,慢條斯理、不急不徐的他,在《安平追想曲》的成功之後,能為我們帶來更多戲劇上的新創意和新感動。


王友輝簡介:



中國文化大學戲劇系影劇組、國立藝術學院(現台北藝術大學)戲劇研究所藝術碩士,現為文化大學戲劇學系專任副教授、秀琴歌劇團藝術總監。

劇本創作包括:《風景》系列、《天堂邊緣》、《范蠡獻西施》、《我是油彩的化身》、《安平追想曲》等四十多部;著有《資深戲劇家叢書─姚一葦》、《獨角馬與蝙蝠的對話》劇本選集;編有《臺灣現代文學教程─戲劇讀本》(合編)。




延伸閱讀:



「秀琴歌劇團」http://f0003.cyberstage.com.tw/
 「姚一葦、汪其楣、賴聲川戲劇創意典藏計畫」http://e-theatre.teldap.tw/
「國光劇團京劇經典劇目數位典藏計畫」http://guoguang.teldap.tw/about_2.php
「台灣現代戲劇暨表演影音資料庫數位典藏計畫,1986~2005http://www.eti-tw.org/
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成果入口網「安平追想 1661http://digitalarchives.tw/Theme/Zeelandia/index.j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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